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莫惊吾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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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三岁那年,一次周假,我刚从学堂跟兹和说完话回家。便看见娘亲和杳姨母在院内边晾衣服边搭话:“杳杳,你真的不打算拜拜慈音菩萨吗?这么多年,小宿都这么大了,你也没动过孩子的心思吗?”

杳姨母收着已经晒好的衣服没吭声,随后似是猛的深吸了一口气,语气颤巍巍道:“月月,我想要离开这里了。”

娘亲先是一怔,随即迷茫得看了看四周,转头道:“这里?”

杳姨母攥着手中的衣裳,闷闷的应了声“嗯”。娘亲慌忙的将衣服搭了上去,蹙着眉头不解的看着杳姨母:“为什么?”

杳姨母站在原地眉眼微闭,深深的叹了口气:“月月……你知道的。”杳姨母随后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,眼内蓄满了泪水。

“月月,你知道吗?小宿越长越大,我就越是想起了我小时候。”杳姨母面上还是那副哭笑不得的样子。我掩在门后,偷偷探视着这一切。

杳姨母将手中攥着的那件衣服,轻轻的搭在了晾衣绳上,她用手柔缓的整理着衣服上的褶皱,仿佛在一点点抚去她的痕迹。她一边整理着一边开口:“月月,我娘是在我八岁时候没的,那个时候我只怨她为什么这么早离我而去。怨她走的那样匆忙……”说着说着,杳姨母便扶着晾衣绳掩面而泣了起来。

她哽咽着,呜咽着,似乎她这些年的经历就如同她现在的话语一般,坎坷,波折,说不清,也道不明。

“我很感激你和潇大娘……潇大娘接我到这里,给了我一个家,而月月……你,却像亲姐妹一般对待着我……”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杳姨母,她总是活泼又爱闹的样子。我第一次见她哭的这般伤心。

“月月……小宿越来越大,我看着她长大我也很开心……可是,可是我这心里。好像总是沉闷闷的……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了!……”娘亲走向杳姨母,伸出手抱了抱她。杳姨母也顺势的扑进娘亲怀里,不停得抽泣起来。

“月月……从你生下小宿之后,我从小一直疑惑的问题好似便有了答案。为什么我娘要生下我……为什么我娘要见我最后一面……我好像都知道了……”娘亲轻轻拍抚着杳姨母的后背,就好像在哄年少的我一样,就好似在哄年少的杳姨母一样。

杳姨母哭了很久,泣不成声。过了良久,杳姨母的情绪稳定下来,幽幽开口:

“月月,小宿长大了。”杳姨母红着眼眶,扬起了一个她自认为最完美的笑容。“小宿大了,我好像也知道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了……”她浅浅笑着,这是她发自内心的笑。

随后二人说了什么我便听不清了,我的思绪飘到了很远,远到我已经不知道我到底在想些什么。

那天我好像什么都不记得,不记得我是怎么回的房中,怎么吃下杳姨母做的最后一餐,怎么和娘亲她们一起送杳姨母离开的。

我只记得那天杳姨母红着眼眶笑盈盈得收拾着东西,只记得杳姨母在院中与我们三人辞别,只记得杳姨母临走前最后的笑脸。只记得她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家,离开了我们。

杳姨母走后我再也吃不到那般好吃的饭菜了,也再没人跟我抢糕点吃了。这院中少了一丝丝的生气,少了一份欢乐。我没有哭闹着追问杳姨母为什么要走,我只知道,杳姨母要去她该去的地方了。

我没有问,杳姨母也默契的没有说。

我魂不守舍的走到门口想要看一看杳姨母走的路线,却走到了晾衣绳的地方,我抬头望着那夕阳,它明明都不怎么亮了,为什么还是这般刺眼呢。顺着夕阳的方向,我看见了杳姨母走之前在晾衣绳上轻轻整理的那件衣服,那是我入学前那晚,绪姨母连忙缝的那件。虽说已经小了,但绪姨母又补了补,成了一件新衣服。

杳姨母整理的很好,那衣服上没有留下一点褶皱,就好像从未就留下过褶皱一样。但是褶皱怎么可能会被抚平呢,它只是不明显罢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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